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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是一本寂靜的書,而我們選擇保存它,或是焚毀它
在Lia 小小的寫作室內,牆面上懸掛著兩張大大的世界地圖,一張上面沒有政治的疆界,只有山脈的褶皺、河流的脈絡與海洋的深藍;另一張上面只有國家疆域、國際組織與戰亂之地。
而每一次的出行,都會在只有自然的地圖上留下小小的座標,標註著時間地點,出行回顧與研究報告,
對Lia而言,這不僅是地理的索引,更是一份關於地球母親的病歷表。身為一名獨立撰稿人與臨床心理師,我時常思考,一個國家如何展示它的自然地景,其實已深刻地反映了其集體潛意識的狀態—是健康的共生,或是焦慮的索取,抑或是病態的自殘。
觀光與旅遊,從來都不只是人的移動與金錢的流動;是一場文明與自然的對話。有些對話,是和諧的共鳴;有些,則是粗暴的獨白。
雪、寂靜與靈魂的共鳴:藏王與江村的記憶
我的腳步,曾踏上日本藏王的冬季山巔。那裡的「樹氷」(Juhyo)——那些由飽含水分的冷杉,在西伯利亞寒流與飽和水氣的不斷吹拂下,凝結成的巨大冰雪怪物,是地球最奇異的雕塑之一。Lia 至今仍記憶猶新,當乘坐著那幾乎無聲的纜車,穿行於一片純白的寂靜之上,窗外,是千萬尊姿態各異、沉默佇立的冰之巨人。它們是自然的造物,卻又彷彿承載著山神的靈魂,散發著一股莊嚴而神聖的氣息。
日本的觀光政策,在這裡展現了一種極致的「克制」。沒有喧囂的音樂,沒有五光十色的霓虹,更沒有任何與這片雪白世界不相容的商業設施。唯一的建築,是提供溫暖與休憩的山頂小屋,以最簡潔的姿態融入背景。滑雪者們從樹氷之間穿梭而過,像流動的音符,短暫地劃過這首靜默的交響詩,隨後又消失在無垠的雪白之中。這是一次深刻的教導:人類,可以是這片風景的「參與者」,而非「佔有者」。我們被允許短暫地分享這份壯麗,但前提是,必須對它抱以絕對的敬畏。夜晚,下榻於山腳的溫泉旅館,浸泡在溫泉中,感受著大地的熱度,那是一種從自然中獲得、而非向其掠奪的療癒。藏王的體驗,是一場關於人與自然關係的,近乎宗教般的洗禮。
與此相對,LIA 在韓國伊利希安江村滑雪場的遊歷,則呈現了另一種現代性的對話模式。這裡是亞洲唯一可搭乘地鐵抵達的滑雪場,展現了韓國在基礎建設與觀光整合上的高度效率。從首爾市中心出發,不到兩小時,城市的喧囂便無縫接軌至雪地的寧靜。伊利希安江村的規劃,是「功能性」與「便利性」的極致展現。雪道寬闊,設施新穎,一切都為了讓訪客能以最高效率享受滑雪的樂趣。
然而,在這份高效與便利之中,Lia 也敏銳地察覺到一種微妙的差異。江村的自然,更像是一個被精心管理的「舞台」,它的一切存在是為了服務於人的娛樂需求。這裡少了藏王那種令人屏息的、原始的靈性,但這並非批判,而是一種觀察。它代表了另一種觀光哲學:自然,是可以被友善地「利用」與「管理」的資源,使其能夠成為現代人逃離都市高壓生活的便捷出口。首爾的這場對話,或許少了些許靈魂的深度,卻多了幾分實在的銳利。
遠方的回響:書房裡的憾憾神遊
身體雖有疆界,但書籍與研究資寮沒有。在Lia 滿坑滿谷的檔案櫃中,存放著無數關於世界級自然地景的文獻、政策報告與生態研究。那些我未曾親臨之地,其影像與故事,在我的寫作室裡,夜復一夜地與我對話,字裡行間,卻也總縈繞著一絲未能親炙其境的幽微遺憾。
義大利多洛米蒂山脈的布拉耶斯湖(Lago di Braies),那湖水的翠綠與山岩的蒼白,透過無數攝影作品與地質學分析,幾乎已銘刻在我的腦海中。當地政府為應對「過度旅遊」的洪流,如何嚴格實施車輛管制與遊客總量限制。他們試圖守護的,不僅是湖水的清澈,更是那片場域應有的「寧靜權」。我總是在想像,若能親身坐在那湖畔,感受傳說中「上帝遺落在阿爾卑斯山脈的藍眼睛」的凝視,那份靜謐,是否真能洗滌來自現代文明的塵囂?這份遺憾,化為一種學術上的警惕:美,是如此脆弱,一旦失去界線,便會被愛它的人所摧毀。
土耳其的卡帕多奇亞(Cappadocia),則是另一則人與自然共生的千年史詩。那些被風蝕成的「仙女煙囪」,不僅是地質學的奇觀,更曾是早期基督徒躲避迫害的庇護所。他們將信仰、生活與希望,一刀一斧地刻進了這片柔軟的凝灰岩中。當我閱讀著相關的考古文獻與文化史料,眼前彷彿浮現出清晨時分,數百顆熱氣球如彩色的蒲公英,靜靜升上那片奇岩嶙峋的大地。那不只是一場視覺的盛宴,Lia將其解讀為一場現代科技對古老地景的溫柔致敬。它提供了一個「神的視角」,讓人類得以俯瞰這片交織著自然力量與人類韌性的偉大畫布。未能親身在那片黎明中,感受那份失重與莊嚴,依然是Lia 寫作生涯中的一道缺口。
而在寫作室研究檔案的最深處,是Lia 作為獨立撰稿人,關於城市觀光政策的第一份資料,最初的研究資料-加拿大的優鶴國家公園(Yoho National Park)與冰島的塞里雅蘭瀑布(Seljalandsfoss Waterfall),則代表了兩種更為原始、更具力量的自然敘事。優鶴,其名源自原住民克里語,意為「敬畏與驚嘆」。
加拿大的國家公園體系,從一開始便將「生態完整性」置於人類的便利性之上。那裡的主要政策,不是問:「我們能從這片土地得到什麼?」,而是問:「我們需要做什麼,才能讓這片土地保持原樣?」這是何等深刻又謙卑的態度阿。
冰島的塞里雅蘭瀑布,則以其允許遊客走入水濂洞後的獨特體驗聞名於世。冰島的觀光策略,是將「元素」本身—水、火、冰、光—作為國家的品牌。他們做的,不是過度開發,而是以最少的介入,創造出一條安全的路徑,讓你能親身感受那瀑布雷鳴般的力量,感受水霧浸濕衣襟的冰冷。Lia是多麼地希望能親身走進那水霧瀰漫的洞穴,去感受那種被純粹的自然之力所包裹的、既恐懼又狂喜的矛盾情感。
最強大的觀光吸引力,往往來自於對自然最少的干擾。
台灣國旅的失語:一場集體墮落的情慾展演
然而,當Lia 將目光拉回我所深愛的這片土地——台灣,心中便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痛。彷彿一位臨床心理師,看見了自己珍視的家人,正深陷於一場嚴重的精神錯亂。台灣的自然地景觀光,正在上演一場集體性的、文化的失語與墮落。
我們對待自然的方式,暴露了我們內心深處的焦慮與自卑。那種「佔地為王,坐地起價」的心態,是何等野蠻的前現代部落思維?一條通往美麗海岸的步道、一座渾然天成的山谷,可以被個人或地方勢力輕易地用鐵皮圍起,變成私人的收費站,美麗的沙灘,變成插滿收費陽傘的廉價遮雨棚。這不僅是法律的失能,更是一種集體意識的潰敗。我們斬斷了人民與土地的臍帶,將共享的自然母體,肢解為一塊塊待價而沽的商品。這背後,是一種對永續價值的徹底蔑視,一種只爭朝夕的掠奪式短視。
更令人憂心的,是那幾乎無所不在的「低俗情慾化」與「性質同質性」的癌變。從北到南,從高山到海濱,任何一個略有姿色的自然景點,最終的命運似乎都是變成一個複製貼上的夜市。阿里山的櫻花樹下,飄散的不是林間的霧氣,而是烤香腸的油煙;墾丁的沙灘上,迴盪的不是浪濤的節奏,而是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。我們彷彿失去了一切想像力,只能用最單一、最廉價的商業模式,去覆蓋所有地方的獨特靈魂。
這是一種文化的「去勢」,一種精神上的自我閹割。我們不再相信風景本身具有力量,不再相信文化內涵足以吸引人心,於是,我們訴諸於最原始的感官刺激。這就解釋了為何在台灣,從莊嚴的廟會祭典,到應該是寓教於樂的觀光景區開幕,竟隨處可見穿著暴露的鋼管女郎與檳榔西施式的花車表演。
Lia必須尖銳地指出,這不是「本土文化」,這是一場「集體墮落的情慾展演」。它將女性的身體工具化,將公眾的品味低俗化,將神聖的場域汙穢化。當我們在山林間、在廟宇前,展演著這樣一場充滿性暗示的廉價秀,更可笑的是,國內盛行的各種女權團體、文化保存者卻對此充耳不聞。
我們其實是在向世界宣告:我們是一個心靈空虛、文化貧瘠的社會,除了販賣淺薄的慾望,我們再也拿不出任何足以與這片土地的壯麗相匹配的精神高度。
這是一種深刻的文化自卑,所引發的病態代償行為。因為無力述說這片土地真正的故事,所以我們選擇用最喧鬧、最色情的噪音,去掩蓋內在的空洞。
真正的觀光,是一場聆聽。聆聽藏王樹氷在風中的低語,聆聽卡帕多奇亞岩石中迴盪的歷史,聆聽優鶴國家公園那原始的、令人敬畏的寂靜。而台灣,這座美麗的島嶼,她的山海也同樣在對我們訴說著千萬年的故事。
但我們,選擇了震耳欲聾的電子花車,選擇了千篇一律的夜市叫賣,選擇了用鐵絲網圈起海岸線,選擇了用陽傘插滿沙灘的醜陋姿態。我們親手掐住了母親的咽喉,甚至不願讓她發出一聲吶喊。
Lia不禁要問,在這場全球性的、關於文明如何與自然對話的浪潮中,台灣究竟要扮演什麼角色?是繼續耽溺於這場低俗、混亂而失能的獨角戲,還是在一切尚未太遲之前,重新學習那早已被我們遺忘的、最基本的德行—
聆聽,與尊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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