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翁山蘇姬-20-21世紀完美包裝的獨裁騙術大師
權力,往往不會創造出一個全新的惡魔;它更多時候,只是遞給了那個早已潛藏在人性深處的惡魔一把麥克風,以及一個不受約束的舞台。歷史長河中,無數領袖在登上權力頂峰後,展現出與其崛起時所標榜的形象截然不同的面貌。他們的轉變,常被歸因於現實政治的腐蝕或艱難的抉擇。然而,從臨床心理學的視角來看,這或許並非轉變,而更像是一場漫長的、成功的「人格偽裝」的最終卸幕。
Lia些許空洞目光,從窗外的城市景觀,拉回到螢幕上一張昔日的新聞照片。照片中,翁山蘇姬身著傳統服飾,眼神溫婉而堅定,髮間別著一朵素雅的鮮花。那曾是一個讓整個世界為之動容的符號,象徵著和平、堅韌與對抗暴政的道德勇氣。然而,如今再看這張照片,那份溫婉之下,似乎潛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、冰冷的堅硬。她的故事,從一個被囚禁的民主聖女,到一個被指控縱容種族屠殺的國家領導人,這中間的巨大鴻溝,不僅是緬甸的悲劇,更是對人類輕易投射理想與盼望的心理機制,一記響亮的耳光。
破碎的光環:一則全球偶像的心理學破裂
在被軟禁的十五年裡,翁山蘇姬成為了一個完美的象徵。她沉默、優雅、受苦,滿足了國際社會對於「非暴力抗爭」的所有浪漫想像。心理學上,這形成了一種強大的「意象投射」(Imago Projection)。世界,特別是西方世界,將她視為一個理想化的道德完人,一個能夠將緬甸從軍事獨裁的泥沼中拯救出來的聖母。諾貝爾和平獎,更是為這頂光環鑲上了最璀璨的鑽石。
然而,當2015年她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取得壓倒性勝利,她本人以「國務資政」的身份實際掌權後,這具完美的聖像,開始出現了裂痕。外界很快發現,這位民主鬥士,對於權力有著極強的掌控慾,且極度不容忍任何內部異議。曾與她並肩作戰的許多同志,因意見不合而被迅速邊緣化。此時,一個關鍵的心理學問題浮現:究竟是權力腐化了她,還是她的核心人格中,本就存在著與民主精神背道而馳的威權特質,只是在長期的囚禁生涯中,未曾有機會展現?
同理心的赤字:作為治國之術的人性剝奪
這道裂痕,在羅興亞危機中,徹底迸裂為一道無法彌補的深淵。面對緬甸國防軍(Tatmadaw)對羅興亞穆斯林進行的、被聯合國稱為「種族清洗教科書範例」的血腥鎮壓——系統性的姦淫、屠殺與焚村,翁山蘇姬的反應,震驚了全世界。她非但沒有譴責,反而選擇了沉默、淡化,甚至親自前往海牙國際法院,為軍方的暴行進行辯護。
從臨床診斷的角度來看,這展現了一種深刻的「同理心赤字」(Empathy Deficit),這是自戀型人格結構(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Structure)中的一個核心特徵。在翁山蘇姬的國族主義敘事中,信奉伊斯蘭教、膚色較深的羅興亞人,從未被視為「真正的緬甸人」。他們被打上「外來的孟加拉人」的標籤,這是一種典型的「去人性化」(Dehumanization)操作。一旦對方不再是「同類」,那麼對其施加的任何暴行,便不再觸及施暴者的道德底線。翁山蘇姬在海牙的辯護,並非出於艱難的政治權衡,而更像是一種內心信念的真實流露:為了維護她所認同的「緬甸民族」的純粹性與團結,犧牲一個被她視為「他者」的族群,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代價。
暴政的實用主義:被獻祭的年輕世代與犯罪的溫床
一旦道德的堤壩崩潰,實用主義的洪水便會淹沒一切。為了鞏固政權、應對西方的制裁,翁山蘇姬領導的政府,毫不猶豫地倒向了另一個威權巨人——中國。雙方密切的經濟合作,換來的卻是緬甸自身未來的透支。在帕敢(Hpakant)等地的翡翠礦區,數以萬計的年輕人,甚至包括許多童工,在高污染、高風險、幾乎沒有任何勞動保障的環境下,用生命挖掘著地球的傷口。這些染血的資源,被廉價地輸往鄰國,換取了支撐其政權運轉的經濟利益。
比資源掠奪更為罪惡的,是其對境內龐大的跨國詐騙園區的縱容,甚至被廣泛認為是刻意促成。在她的治下,諸如KK園區、瑞科科(Shwe Kokko)等法外之地如雨後春筍般湧現,成為人口販賣、電信詐欺、網路賭博等黑色產業的溫床。來自亞洲各國的年輕人被誘騙至此,遭受囚禁、虐待,被迫從事詐騙活動。這些犯罪集團每年創造的數十億美元暴利,透過錯綜複雜的管道,成為了維持地方武裝與政府運轉的重要資金來源。一個本應保護國民與境內人員安全的政權,卻淪為了跨國犯罪的房東與共犯。這已不再是政治的妥協,而是徹底的、主動的墮落。
獨裁者的診斷書:被「救世主情結」所綁架的靈魂
綜合翁山蘇姬掌權後的種種行為——對異議的零容忍、深刻的同理心缺陷、將特定族群去人性化、為維繫權力而不惜犧牲國家未來與道德底線——一幅清晰的極權領袖心理畫像便浮現了出來。她的行為模式,與一種被稱為「救世主情結」(Messiah Complex)的心理狀態高度吻合。
她,作為國父之女,作為被囚禁的「國母」,極有可能在內心深處,將自己與緬甸的命運完全劃上等號。在她看來,「我」即是國家,「我」的權力穩固,便是國家的穩定。因此,任何挑戰「我」的權威的人,都是國家的敵人;任何能鞏固「我」的統治的手段,無論多麼骯髒,都是「必要之惡」。在這種扭曲的認知下,民主、人權都淪為了可以被隨意取用的工具性詞彙,而非需要被堅守的核心價值。
翁山蘇姬的故事,是21世紀最深刻的一則政治寓言。它提醒著世人,永遠不要將希望寄託於任何單一的政治偶像。更重要的是,它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:最危險的獨裁者,往往不是那些從一開始就面目猙獰的暴君,而是那些手捧鮮花、口誦自由,卻在內心深處,早已為權力獻祭了靈魂的「完美騙術大師」。
2022年2月3日2017年11月16日2017年9月12日阿道夫·希特勒:從民主、獨裁、屠殺與世界戰爭的引爆者
邪惡,在其最極端的形態下,極少以頭生雙角、手持鋼叉的惡魔法則現身。相反地,它往往佩戴著救世主的面具,用受害者的口吻言說,並針對一個國家複雜的焦慮,提出最簡單、也最致命的解決方案。歷史中最駭人的篇章,往往不是由怪物所書寫,而是由那些成功將自身病態人格,投射並嫁接到一個集體創傷之上的凡人所譜就。
Lia的寫作室內,空氣靜謐,然而螢幕上關於第三帝國的黑白影像,卻彷彿能將人瞬間拖入一個截然不同的時空。阿道夫·希特勒,這個名字,在歷史研究與臨床心理學的領域中,早已不僅僅是一個指代特定個人的符號。它是一種診斷,一種關於政治病理學的經典案例,標示著當一個社會的免疫系統——理性、法治與人道精神——全面崩潰時,名為「極權」的癌細胞,將如何迅速地擴散、轉移,直至吞噬整個文明的軀體。
一顆受創自我的診斷書:一個魔頭誕生的心理學前置條件
要理解希特勒現象,必須先對其人格的核心進行一次心理學的探查。在成為那位讓世界顫抖的「元首」之前,阿道夫·希特勒是一個在維也納街頭流浪的、失意的藝術家。他一生中充滿了個人的挫敗感、社會性的疏離,以及對自身懷才不遇的、近乎刻骨的怨恨。這種長期的自卑與羞辱感,最終發酵為一種極具破壞性的心理防衛機制。
在當代精神醫學的框架下,他的行為模式與「惡性自戀」(Malignant Narcissism)的診斷高度吻合。這是一種混合了自戀型人格、反社會行為、偏執狂傾向與虐待狂特質的危險人格結構。對他而言,世界是一個非黑即白的鬥獸場,而他本人,則是那個命中註定要復仇的、被誤解的英雄。他成功地將個人的創傷,與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所承受的集體屈辱(《凡爾賽條約》)完美地融合在一起。德國的創傷,成為了他個人病態自我的放大器與共鳴箱。他不再是一個失敗的個體,他化身為整個德意志民族的憤怒與復仇意志。
欺騙的建築學:作為集體催眠工具的宣傳
希特勒的崛起,是對民主制度脆弱性最殘酷的證明。他並非透過一場傳統的武力政變奪權,而是狡猾地利用了威瑪共和國的民主程序,一步步將其絞殺。從1933年被任命為總理,到利用「國會縱火案」作為藉口,頒布緊急法令剝奪公民自由,再到通過《授權法》將立法權完全轉移到自己手中,他在短短數月內,便將一個民主共和國,徹底改造為一個個人獨裁的國家。
這個過程得以實現,離不開他對宣傳工具的、天才般的運用。在他的宣傳部長約瑟夫·戈培爾的操刀下,納粹黨建立了一套前所未有的「集體催眠」系統。透過廣播、報紙、電影,以及由建築師亞伯特·史佩爾精心設計的、充滿了儀式感與古典主義美學的紐倫堡萬人集會,他們為德國民眾建構了一個替代性的現實。
在這個現實裡,「元首」是永遠正確的、如神一般的存在;而猶太人,則是一切問題的根源,是必須被清除的「寄生蟲」與「病毒」。這種不斷重複的、訴諸情感而非理性的「大謊言」(The Big Lie)策略,有效地繞過了民眾的批判性思維,將複雜的社會經濟問題,簡化為一個單一的、可供仇恨的靶子。
謀殺的官僚化:去人性化與種族滅絕的工業流程
一旦宣傳成功地完成了對猶太人及其他少數族群的「去人性化」(Dehumanization),下一步,便是將屠殺付諸實踐。而「大屠殺」(The Holocaust)最令人不寒而慄之處,並不僅在其規模,更在其高度理性化、官僚化的執行過程。
1942年的萬湖會議(Wannsee Conference),便是一個典型的例證。在這場會議上,一群受過高等教育的納粹高官,並非在歇斯底里地咆哮,而是在一種近乎商務會議的平靜氛圍中,冷靜地討論著如何以最高效、最經濟的方式,「最終解決」歐洲一千一百萬猶太人的問題。這正是思想家漢娜·鄂蘭所提出的「平庸的邪惡」(The Banality of Evil)——巨大的罪行,是由無數個在體制內忠實履行職責、放棄獨立思考的普通人,共同完成的。
從用黃星標記、剝奪財產、強制遷入猶太區,到用悶罐火車運往集中營,再到奧斯威辛等滅絕營中,以工業化流水線模式運作的毒氣室與焚屍爐,每一步,都體現了現代官僚體系的精確與冷酷。生命,在這裡被徹底物化,成為一道需要被處理掉的數據。
終極的自戀行動:一場以自我形象重塑世界的戰爭
希特勒發動的第二次世界大戰,是其惡性自戀人格的終極展現。這不僅僅是為了爭奪「生存空間」(Lebensraum)的傳統領土戰爭,而是一場旨在將其個人扭曲的世界觀——雅利安人至上的種族主義烏托邦——強加於整個歐洲乃至世界的意識形態聖戰。
當戰局逆轉,蘇聯紅軍兵臨柏林城下時,希特勒在其生命的最後時刻,充分暴露了他自戀人格的最終底色。他所頒布的「尼祿法令」(Nero Decree),要求德軍在撤退時,將德國境內所有基礎設施悉數摧毀。其背後的邏輯是:如果德意志民族無法為他贏得勝利,那這個民族便不配存活下去。這是一種極致的、與世界同歸於盡的自戀式暴怒。他的自殺,並非懺悔,而是逃避審判的最後一次、也是最自私的一次個人表演。
希特勒的幽靈,從未真正遠離。他並非天外飛來的惡魔,而是人類社會在特定條件下(經濟崩潰、政治動盪、國族屈辱感)可能催生出的病態產物。他所構築的極權建築學——系統性的宣傳、對真相的壟斷、對異議的鎮壓、以及將特定群體「去人性化」作為凝聚內部團結的手段——至今,仍在世界的不同角落,以不同的面貌被複製、上演。
歷史留下的最深刻警示:社會的自由與個體的尊嚴,並非堅不可摧。它們需要每一代人,以永不鬆懈的警惕,去辨認那些試圖利用集體焦慮、煽動仇恨的「救世主」們,並在他們將整個國家拖入深淵之前,勇敢地指出:「這位皇帝,沒有穿新衣。」
還沒有發佈過任何博客文章。波爾·布特:以烏托邦之名,為中南半島築起百萬屍骨
在所有通往地獄的道路中,沒有任何一條,比那條標示著「烏托邦」的路,鋪設了更多具有欺騙性的信念。歷史反覆證明,當一個抽象的、純粹的、旨在徹底改造人性的宏大理想,與一個不受任何制約的絕對權力相結合時,其最終的產物,幾乎無可避免地是一場巨大的人道災難。因為要建立一個完美無瑕的「新世界」,首先便需要無情地摧毀整個「舊世界」,包括構成那個舊世界的所有血肉之軀。
當代世界的喧囂中,回望二十世紀的歷史,納粹的工業化屠殺與蘇聯的古拉格勞改營,其邪惡的邏輯尚能被理解。然而,在東南亞那片濕熱的土地上,柬埔寨紅色高棉政權所犯下的罪行,卻帶有一種超現實的、近乎怪誕的色彩。其領導者波爾布特,這個名字所代表的,是一種獨特的政治病理學——它關於一個知識根基淺薄的理論家,如何將其在異國他鄉習得的激進思想,與其個人的怨懟和偏執相結合,最終將自己的祖國,變成了一座獻祭了近四分之一人口的、寂靜的露天墳場。
巴黎咖啡館與殺戮農場:一場血洗的知識論源頭
要理解波爾布特,必須先回到他的原點——一個名叫薩洛特·紹(Saloth Sar)的、出身尚可的柬埔寨青年。他在1950年代,曾被送往巴黎留學,主修無線電電子學。然而,在那個左岸咖啡館裡充滿了馬克思主義與存在主義辯論的年代,這位學業上毫無成就的年輕人,卻一頭栽進了最為激進的共產主義思想中。
這段經歷,對其人格的塑造至關重要。一位在學術上屢遭挫敗的留學生,面對著一個他無法融入、充滿智識優越感的西方都會,其內心極可能滋生出一種深刻的「智識自卑感」(Intellectual Inferiority Complex),以及對城市、知識分子與現代文明的強烈怨恨。他在巴黎沙龍裡所學到的那些關於階級鬥爭、消滅私有制的抽象理論,在過濾了他個人失敗的經驗後,被扭曲為一套充滿了仇恨與簡化論的行動綱領。他的革命,從一開始,便不僅是一場政治運動,更是一場針對他所嫉妒且無法企及之物——知識、文化與城市生活——的,極端殘酷的個人復仇。
元年:一場文明的格式化重置
1975年4月17日,當紅色高棉的軍隊進入首都金邊時,市民們的短暫歡迎,迅速被驚恐所取代。新政權頒布的第一道命令,便是以「躲避美國轟炸」為藉口,將整座城市的兩百萬人口,在三天內全部強制疏散至農村。這是一場人類歷史上罕見的、對現代城市文明的直接宣戰。
這便是波爾布特「元年」(Year Zero)思想的開始。他試圖以最暴力、最徹底的方式,將柬埔寨的歷史、文化與社會記憶,進行一次「格式化重置」。貨幣被廢除,市場被關閉,學校與寺廟被改造成監獄和倉庫,家庭結構被強行打散,夫妻與親子被分離至不同的勞動單位。所有現代文明的產物——汽車、書籍、醫藥——都被視為腐朽的、必須被摧毀的資產階級遺毒。整個柬埔寨,被強行拖入一個由他憑空想像出的、前工業時代的、純粹的農業烏托邦之中。這不僅是社會改造,這是一場試圖將國家大腦進行物理切除的瘋狂手術。
一場清洗的解剖學:對「被污染者」的系統性清除
在這個嶄新的國度裡,人民被簡單粗暴地劃分為兩類:「舊人」(Base People),即被視為純潔的農民;以及「新人」(New People),即所有來自城市的、被「污染」的人口。而革命的任務,便是對後者進行無情的清洗。
清洗的標準,荒謬而殘酷。任何被認為代表著舊社會印記的人,都是肅清的對象。知識分子,是首當其衝的敵人——僅僅因為佩戴眼鏡、識得外語、甚至只是雙手比較細嫩,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。僧侶、穆斯林、基督徒等宗教人士,以及越南裔、占族等少數民族,也遭到了不成比例的屠殺。
紅色高棉的行刑方式,充分暴露了其意識形態的原始與野蠻。最為世人所知的,是位於金邊的S-21集中營(吐斯廉屠殺博物館)與瓊邑克殺戮農場(Choeung Ek)。在S-21,數以萬計的「政治犯」(其中許多是紅色高棉內部清洗的對象)在被送往刑場前,遭受了系統性的、 meticulously 記錄在案的酷刑。而在瓊邑克,為了節省珍貴的子彈,行刑者們被命令使用鋤頭、斧頭、削尖的竹竿等農具,對受害者進行殘忍的扑殺。那裡的一棵樹,因曾被用來摔死嬰兒而聞名。這種將農具轉化為殺人工具的行為,本身就是對其「農業烏托邦」理想最黑暗的諷刺。
偏執的國度:當革命開始吞噬其自身
波爾布特建立的,是一個被極度偏執狂(Paranoia)所驅動的政權。在他的幻想中,國家內外,無處不存在著敵人、間諜與叛徒。這種猜忌,最終演變為一場永無休止的內部清洗。昨天還在審訊他人的幹部,今天就可能成為階下囚。革命,如同一個飢餓的巨獸,在吞噬完外部的敵人後,便開始反噬其自身。
這個政權,不僅與其定義的「階級敵人」作戰,它更在與人類最基本的天性作戰——它試圖消滅愛情、家庭、私有財產、個人思想與記憶。這樣一個完全違背人性的體系,其崩潰是命中註定的。短短三年八個月又二十天,柬埔寨的土地上,增加了約一百七十萬具骸骨,佔當時全國總人口的近四分之一。
波爾布特的悲劇,為世界留下了一則獨一無二的警示。它不同於納粹那種基於種族優越論的工業化邪惡,也不同於蘇聯那種官僚體系化的政治迫害。這是一種由智識上的貧乏與個人怨恨所催生,並以最簡陋、最原始、最徹底的方式,去執行一個抽象烏托邦理論時,所能產生的最恐怖後果。
他所留下的,不是一個純粹的理想國,而是一個至今仍在流血的、由頭骨堆砌而成的紀念碑。它無聲地訴說著:當任何人,以任何一種「人間天堂」的承諾,要求個體交出全部的自由、思想與尊嚴時,那通往天堂的階梯,幾乎無可避免地,是用通往地獄的屍骨所鋪成的。
還沒有發佈過任何博客文章。從戰場到祭壇:邪惡如何披上信仰與正義的外衣
邪惡,是一種精神上的病毒。它極少以雷霆萬鈞之勢宣告自身的到來,而更常在意識形態、族群委屈與絕對正義的偏執所構成的培養皿中,靜默地孵化。人類歷史上最具毀滅性的悲劇,往往不是源於純粹的、無差別的混亂,而是始於一個極具說服力的、承諾著秩序、純淨與光榮未來的敘事。而領導者的人格,便是將這套敘事,從抽象理論轉化為遍地屍骸的催化劑。
窗外的世界井然有序,然而,只需輕點螢幕,全球各地衝突與紛爭的即時新聞,便會如潮水般湧入。當凝視著加薩走廊的斷壁殘垣,或是讀到關於極端組織再現的新聞時,一種深沉的歷史迴響便會浮現。那些曾在二十世紀肆虐的幽靈,似乎從未真正離去,它們只是更換了面具,以新的名義、在新的舞台上,重演著古老的劇本。這篇導讀,旨在撕開這些不同的面具—無論是政治的、種族的還是宗教的—去探查其下那張共通的、因權力與偏執而扭曲的人類面孔。
個人崇拜與神的國度:當國家成為信仰
二十世紀,是將國家意識形態推向神壇的世紀。在蘇聯,約瑟夫·斯大林以鋼鐵般的意志,將整個國家變成了他個人偏執狂的實驗室。「大清洗」不僅僅是政治上的剷除異己,它更像一場宗教審判,將任何不夠「虔誠」的同志,都打為必須被淨化的異端。而在烏克蘭,那場被稱為「Holodomor」的大饑荒,並非天災,而是一場被精心策劃的、以飢餓為武器的種族滅絕,旨在徹底摧毀烏克蘭的民族意識。
在東方,毛澤東以其個人的烏托邦幻想,發動了「大躍進」,其結果是人類歷史上最慘烈的人為饑荒。緊隨其後的「文化大革命」,則是一場對知識、傳統與人性的全面宣戰。在這兩位獨裁者的統治下,個體生命變得毫無價值,唯一重要的,是領袖本人的意志與那個虛幻的、永遠無法到來的「共產主義天堂」。他們的心理結構中,展現了極致的「惡性自戀」(Malignant Narcissism),將個人的存在與國家的命運完全等同,任何對其個人的質疑,都是對整個國家的背叛。與此相似,蔣介石在維繫其統治的過程中,同樣以維護「黨國」之名,在台灣發動了長達數十年的「白色恐怖」,無數知識分子與異議者被囚禁、被處決;而在大陸時期,其治下的政策失當與橫征暴斂,亦直接導致了1942年河南大饑荒等人間慘劇。在這些領袖的眼中,人民的性命,是可以用來鞏固權力、實現其政治藍圖的、冰冷的消耗品。
實驗室與屠宰場:作為客體的「他者」
當權力與一種自認為掌握了終極真理的「科學」或「民族」理論相結合時,人性便會被徹底工具化。日本731部隊的指揮官石井四郎,便是一個極端的例證。他以醫學研究為名,將數以千計的中國、蘇聯與盟軍戰俘,視為可供任意使用的實驗材料,即「maruta」(原木)。活體解剖、細菌戰實驗、壓力與凍傷測試……在731部隊的實驗室裡,科學倫理與人類同情心被徹底拋棄,剩下的,只有對數據與結果的冷酷追求。這是一種將「去人性化」(Dehumanization)推展至邏輯終點的、知性的邪惡。
同樣的心理機制,在中東與巴爾幹半島的民族清洗中,以更為血腥的方式上演。薩達姆·海珊針對庫德族的「安法爾行動」,巴沙爾·阿薩德對其人民使用的化學武器,以及斯洛波丹·米洛舍維奇在波士尼亞戰爭中犯下的罪行,其核心邏輯都是一致的:將特定的族群定義為國家的「威脅」或「不潔之物」,從而使其屠殺與驅逐,不僅是可接受的,甚至是必要的「外科手術」。在他們眼中,「他者」不再是擁有家庭與夢想的個體,而是一個需要被從國族身體上切除的惡性腫瘤。
殺戮的祭壇:當信仰成為殺人的許可證
人類歷史上,沒有任何一種力量,比被扭曲的信仰,更能為暴行提供堅實的道德藉口。當神聖的教義,被權力慾與仇恨所劫持時,祭壇便會淪為屠宰場。美國的吉姆·瓊斯,以其「人民聖殿教」教主的身份,在蓋亞那的瓊斯鎮,導演了一場近千人的集體自殺悲劇。他利用信徒的虔誠與對末世的恐懼,建立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偏執國度,最終以「革命性自殺」的名義,將他們引向死亡。
在美國本土,三K黨(Ku Klux Klan)則將其扭曲的基督教信仰,與白人至上主義相結合,將十字架這一神聖的符號,變成了燃燒在黑人家庭門前、象徵著仇恨與恐怖的火炬。而在近代,從塔利班對阿富汗的殘酷統治,到**伊斯蘭國(ISIS)**等極端組織的全球恐怖活動,更是將宗教教義簡化為一套允許其進行綁架、斬首、奴役與無差別屠殺的許可證。在這些狂熱者的世界觀裡,任何異教徒或不夠虔誠的同教信徒,都喪失了生存的權利,殺戮,反而成為一種通往神聖的、淨化世界的功績。
紛擾現世的回聲:在新衝突中重演的舊模式
這份血腥的名單,並未在二十世紀的終結而劃下句點。昔日的民主偶像翁山蘇姬,在羅興亞危機中的縱容與辯護,讓人看到了國族主義的魔咒,如何能輕易地壓倒普世人權的價值。而在當下的加薩衝突中,以色列總理班傑明·納坦雅胡所領導的政府,在回應哈馬斯的恐怖襲擊時,採取了極具爭議的、造成大規模平民傷亡的軍事行動,引發了全球對其是否違反國際人道法的激烈辯論。
這類當代事件提醒著世人,那些古老的心理模式依然在運作:一個民族的深刻創傷(猶太人的大屠殺歷史、緬甸的後殖民焦慮),可以被領導者用來正當化其對「他者」的、不成比例的暴力。在「國家安全」或「民族團結」這些宏大而正義的旗幟下,無辜平民的生命,再次淪為了可以被接受的「附帶損害」。
結論是,邪惡是一位技藝精湛的偽裝大師。它時而穿上元帥的制服,時而披上總書記的大衣,時而又換上神職人員的長袍。然而,無論其外衣如何變換,其內在的心理簽名始終如一:一種堅信自身絕對正確的自戀,一種對異議者與他者的深刻不信任與缺乏同理心,以及一種將抽象理念置於鮮活生命之上的、致命的偏執。從戰場到祭壇,這條血路的名字與地點或許不同,但其通往毀滅的邏輯,卻驚人地一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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