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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色的旗幟:民族主義的榮耀與災厄
身份,是人類心靈的錨。在存在主義那片廣袤而混亂的汪洋中,它提供歸屬感與意義,讓個體不至於在無盡的虛無中漂流。然而,當這枚錨,完全是由「血緣」與「土地」的純鐵所鍛造,並由單一的意識形態所焊接時,它便極可能不再是將一個群體繫留在安全港灣的工具,反而會成為一柄致命的武器,將整個國族,拖入集體仇恨的深淵。
相比於過去的百年,現今社會的媒體傳播量,彷彿工業革命復現般,指數級增長來自全球各地的資訊流,正無聲地在螢幕上滾動,從歐洲的選舉,到亞洲的領土爭端,再到美洲的移民辯論,一個共同的幽靈,正以愈發清晰的姿態,在二十一世紀的第三個十年裡遊蕩—那便是民族主義。它從未離去,只是在不同的時代,以不同的妝容登台。要理解當下的世界,就必須回溯這股力量的源頭,以近乎臨床的客觀,去解剖它的雙面性:一面是構建認同、爭取解放的榮耀之光;另一面,則是驅動排外、導向毀滅的災厄之火。
想像共同體的誕生:一柄雙面利刃
民族主義,並非一種自古以來便存在的、天然的血緣羈絆。如思想家班納迪克·安德森所言,它是一個「想像的共同體」。在現代印刷資本主義與教育體系的推動下,生活在廣袤土地上、素未謀面的億萬人,開始透過共同的語言、歷史敘事與文化符號,對一個名為「國家」的抽象概念,產生了深刻的、近乎家人的情感認同。
這股力量,在反抗殖民壓迫的歷史中,展現了其最為光輝的一面。在聖雄甘地的領導下,印度人民正是依靠「印度人」這一被重新喚醒的民族認同,凝聚起反抗大英帝國統治的磅礴力量。同樣的劇本,在二戰後的非洲大陸反覆上演,從迦納到肯亞,從阿爾及利亞到安哥拉,一個個新興國家,正是以民族主義為旗幟,掙脫了歐洲殖民者的枷鎖,完成了主權獨立與心理上的自我解放。在這些案例中,民族主義是一種向外的、追求平等與自決的「解放型」力量。它的核心,是修復被殖民所造成的集體創傷,重建一個屬於自己的、完整的國族人格。
對純粹的病態迷戀:當「內團體」成為死亡崇拜
然而,這柄利刃的另一面,則鋒利得令人不寒而慄。當民族主義的建構,從向外的「反抗」,轉向對內的「清洗」時,災難便開始了。其背後,有著深刻的社會心理學機制。人類天生具有將人群劃分為「內團體」(In-group)與「外團體」(Out-group)的傾向。而極端的民族主義者,正是將這種本能的劃分,推向了病態的極致。
納粹德國,便是這種病理的終極體現。它所建構的「雅利安民族」這一內團體,被賦予了一種神話般的、生物學上的優越性。這種「集體自戀」(Collective Narcissism)需要一個外部的敵人來不斷確認自身的完美。於是,猶太人、斯拉夫人、吉普賽人等「外團體」,便被「去人性化」(Dehumanization),被定義為污染德意志民族純正血統的「病毒」或「寄生蟲」。一旦完成了這種心理上的切割,後續的種族隔離、驅逐,乃至工業化的大屠殺,便在道德上被合理化了。
同樣的悲劇,在前南斯拉夫的解體過程中,以更為原始的方式上演。塞爾維亞人、克羅埃西亞人與波士尼亞人,這些在文化與血緣上極為相近的族群,在諸如米洛舍維奇等民族主義煽動家的挑撥下,開始瘋狂地執著於佛洛伊德所說的「微小差異的自戀」(Narcissism of Minor Differences)。宗教與歷史記憶的些微不同,被放大為不可共存的鴻溝,最終引爆了慘絕人寰的種族清洗與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殺。
黨國一體:被極權劫持的身份認同
民族主義的變異,還體現在它與極權共產主義的弔詭結合上。馬克思主義,在理論上,本應是超越國界的「國際主義」。然而,在二十世紀的實踐中,它卻在兩個最大的共產主義國家裡,被巧妙地嫁接到了民族主義的軀幹上。
在斯大林治下的蘇聯,國際主義的口號之下,實行的是「大俄羅斯沙文主義」。而在毛澤東之後的中國,中國共產黨更是將自身的合法性,與近代中國反抗帝國主義侵略的民族主義敘事,進行了完美的捆綁。時至今日,這種捆綁已達到極致。「愛國」被直接定義為「愛黨」,任何對黨的政策的質疑,都會被迅速打為「境外勢力」或「不愛國」的「漢奸」。
這種操作,在心理學上,是為了達成一種「身份融合」(Identity Fusion)——讓公民的個人身份、民族身份與政黨身份,三位一體,密不可分。在這種狀態下,對政權的批判,會被個體感知為對自身民族乃至個人尊嚴的直接攻擊,從而激發出最強烈的情感反彈與非理性捍衛。這是一種極為高效的、無意識的洗腦,它將十四億人的民族情感,轉化為了維繫一黨專政最穩固的心理長城。
回望歷史,民族主義的幽靈,始終徘徊在榮耀與災厄的鋼絲之上。它既是凝聚社會、抵禦外侮的旗幟,也隨時可能在民粹煽動、經濟危機或政治極化的催化下,變成指向同胞或鄰國的屠刀。
當下的世界,正處於一個新的動盪期。全球化帶來的身份焦慮,以及社群媒體所加劇的情感極化,都為極端民族主義的復甦,提供了肥沃的土壤。歷史的教訓,猶在眼前。對血緣、信仰與單一認同的過度訴-求,往往伴隨著對「他者」的敵視與排斥。一個成熟的現代公民社會,其所需要建立的,應當是一種基於共同價值、公民權利與法治精神的、包容性的國族認同,而非一種基於血緣純粹性的、排他性的部落主義。
因為當那面象徵著民族的旗幟,開始要求用「他者」的鮮血來染紅時,它所預示的,便絕非榮耀,而是一場無法避免的、焚盡一切的災厄。
7. syyskuuta 202412. syyskuuta 20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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