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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國-瓦諾瓦茲國家公園:山羊之國-在冰河之巔,羚角刺破風的祈禱

牠們是這片高山的古老守望者,而我們只是過客

· 觀光-自然地景

撰稿人:Lia / 責任編輯:Zaphyra

永恆的哨兵:瓦諾瓦茲

關於一座冰河檔案館與一紙瀕危的承諾

在海拔的稀薄空氣中,寂靜有其質地。不是虛無,而是一種飽滿的在場。

在塔蘭泰斯(Tarentaise)與莫里耶訥(Maurienne)山谷之上,那片被稱為「瓦諾瓦茲」(Vanoise)的高地,寂靜是由數百萬年的岩石摺皺、冰川的緩慢吐息,以及風削過片麻岩的尖銳哨音所構成的。

這片土地是法國的第一座國家公園,一個於1963年立下的誓言。然而,當一座山峰被賦予「保護」之名時,它所承載的究竟是人類的謙卑,還是一種更不易察覺的、試圖為永恆裱框的焦慮?

在第一個,也是最古老的承諾裡,總藏著最深的重量。瓦諾瓦茲所承載的,不僅是岩石的重量,更是一個關於「方舟」的重量,一個為倖存者打造的、懸於雲端之上的庇護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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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

岩石的骨架,冰的吐息

這是一片由「崇高」所定義的地景。然而,崇高並非來自於單一的奇觀,而是來自於一種無所不在的、屬於「深度時間」(Deep Time)的巨大尺度。

瓦諾瓦茲地塊(Vanoise Massif)是阿爾卑斯造山運動的產物,一場持續了數千萬年的、板塊間的緩慢角力。這股力量將古老的海洋沉積物,那些石灰岩與片麻岩向上推擠、彎折、撕裂,最終塑造出今日的骨架。

最高峰,3,855米的格朗德卡斯峰(Grande Casse),並非一座孤立的山巔,而是這場地質拔河中最堅硬的殘餘。它的存在,就是對侵蝕力量的頑強抵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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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,冰河時代降臨。

巨大的冰川,如同上帝之手所持的刻刀,沿著岩石的脆弱紋理緩慢下切。它們雕刻出深邃的U型山谷,磨平了山脊,留下了冰斗(Cirques)那些彷彿被巨人湯匙挖過的圓形窪地。

當代的瓦諾瓦茲,是那些巨型冰川退去後的「殘跡」。今日所見的冰川,如阿爾龐冰川(Glacier de l'Arpont)或格朗德卡斯冰川,只是昔日冰帽的微弱迴響。然而,它們依舊是這片土地的生命之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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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夏季短暫的溫暖中,冰川的融水。一種混濁、富含礦物質的「冰乳」(Glacial Milk)注入高山湖泊。這些湖泊,如瓦什湖(Lac des Vaches)或普拉秀湖(Lac de la Plagne),呈現出一種近乎不真實的、混合了天空湛藍與岩石粉末的綠松石色。它們彷彿是山脈的眼睛,冷靜地倒映著天空的變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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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流從高處傾瀉而下,形成數百道瀑布與急流,它們的聲響是這片高地最恆常的背景音樂。這不是溫和的流水,這是在重力驅使下、切割岩石的能量釋放。

在這片由岩石與冰所主宰的垂直世界中,「生命」以一種極其堅韌、近乎謙卑的方式存活著。

海拔1,280米到3,855米的巨大落差,創造了壁壘分明的生態層次。低海拔處,或許還有歐洲落葉松和石松的稀疏林帶,但很快,樹木便向高空的嚴苛低頭,讓位給了「高山草甸」(Alpages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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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片草甸,是瓦諾瓦茲的綠色心臟。在七月短暫的綻放期,這片綠地會被龍膽、高山火絨草(Edelweiss)、以及上千種特有植物染上斑斕色彩。這些植物必須在短短幾週內完成發芽、開花、授粉的整個生命週期。它們矮小、貼地,根系深抓著稀薄的土壤,以此對抗強風、低溫與強烈的紫外線。

屬於「適應」的極致。

再往上,便是「冰緣帶」(Nival Zone)。在這裡,生命退縮到岩石的縫隙中。只有最頑強的苔蘚和地衣,能以幾乎停滯的代謝速度,依附在裸露的岩石表面,緩慢地、一代代地分解著礦物,為未來的土壤創造最原始的基礎。

這片土地的聲響,同樣屬於它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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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撥鼠(Marmot)尖銳的哨聲,是高山草甸的警報系統。牠們的聲音在山谷間迴盪,警告著天敵,金雕(Golden Eagle)的接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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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羚(Chamois)則以近乎雜技的敏捷,在幾乎垂直的岩壁上跳躍,牠們是岩石的幽靈,靈動而警覺。

而瓦諾瓦茲的靈魂,是阿爾卑斯山羊羚(Alpine Ibex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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牠們擁有巨大的、彎曲的角,彷彿戴著遠古的冠冕。牠們是這片高地最沉靜的王者。Ibex的姿態充滿了一種古老的從容,牠們會長時間佇立在懸崖邊緣,彷彿在沉思,或是僅僅在感受風的流動。牠們的蹄能在最光滑的岩石上找到立足點,牠們的毛皮能抵禦最刺骨的寒風。

阿爾卑斯山羊羚、土撥鼠,以及那些貼地的花朵,牠們共同構成了一個脆弱而強韌的共生體。牠們不是這片地景的「裝飾」,牠們 就是 這片地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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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瓦諾瓦茲,岩石是骨架,冰是吐息,而生命,是這具古老軀體上最溫暖、也最易逝的脈動。凝視這一切,並非為了征服,而是為了理解一種比人類歷史更悠久、更強大的存在秩序。這是一種關於「存在」本身的、最原始的教學。

行走於時間的褶皺

在高山環境中,「體驗」一詞顯得過於輕薄。人們來到這裡,不是為了「體驗」,而是為了「校準」,將內在的節奏,重新對準大地的緩慢頻率。

而「行走」,是達成這種校準的唯一途徑。

瓦諾瓦茲最著名的路徑,「Tour of the Vanoise」,並非一條單一的步道,而是一個由古老牧羊人小徑和山屋(Refuges)串連而成的迴路。走上這條路,意味著自願脫離平地的舒適,進入一個由海拔、天氣和體力所支配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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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走,在這裡,首先是一種身體的勞動。

每一步的抬升,都是對重力的微小勝利。空氣變得稀薄,呼吸變得急促而深沉。心跳在耳邊擂鼓,血液加速流動,為的是將珍貴的氧氣送往四肢。這種身體的極限感,帶來了精神的清晰。日常的焦慮被簡化為最基本的需求:下一步的立足點、水的補給、以及對天邊雲層變化的判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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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徑本身就是一部地質的編年史。

行走者會踩過冰河時期遺留下來的「冰磧石」(Moraines)那些被冰川搬運、堆積而成的巨大石堆。他們會跨過由融雪匯聚而成的冰冷溪流,水流的衝擊力透過登山靴的鞋底傳來。他們會沿著「之」字形的步道,緩慢爬升至山口(Col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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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Col de l'Iseran」或「Col de la Vanoise」這些山口,是山谷之間的分水嶺,也是世界的臨界點。

當行走者終於登上山口,迎面而來的強風會瞬間帶走身上的汗水。在那個瞬間,世界被劃分為「來處」與「去處」。身後是已然征服的山谷,前方是即將展開的未知。這是一種深刻的、關於「通過」的儀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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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場緩慢的移動中,感官被極度放大。

聽覺捕捉到遠處冰川內部的碎裂聲—一種沉悶的、如同雷鳴的「咕呶」(Groan)。視覺則被岩石的紋理所吸引:片麻岩上的石英線條,如同扭曲的草書;石灰岩被風雨侵蝕出的坑洞,彷彿大地的蜂巢。

而真正的相遇,發生在不期然的靜止中。

當行走者停下腳步,讓呼吸平復,這片土地的「居民」才會現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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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一隻土撥鼠,從牠的洞穴口探出頭來,好奇地張望。
也許是一群山羚,在遠處的雪地上奔跑,牠們的剪影在白色的背景上顯得格外清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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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阿爾卑斯山羊羚的相遇,則帶有某種莊嚴的意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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牠們通常不會逃跑。牠們只是...「在」。牠們會停下咀嚼的動作,以一種深邃、平靜的目光,注視著入侵的行走者。在那個對視的瞬間,時間彷彿凝固了。那是一種跨越物種的、無言的交流。行走者意識到,自己才是「客人」,而眼前的這隻動物,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,是承載著數萬年演化智慧的「哨兵」。

冬季,瓦諾瓦茲的體驗則完全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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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大雪覆蓋一切,地景的線條變得柔和而單一。行走的方式從「踩踏」變為「漂浮」。穿上雪鞋(Snowshoeing)或越野滑雪板,行走者在數米深的雪上滑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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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靜在此刻達到了頂峰。

雪吸收了所有的聲音。唯一能聽見的,是雪鞋壓過粉雪的「嘎吱」聲,以及自己心跳的聲音。這是一種近乎「失聰」的寂靜,它迫使人轉向內在。

在這樣的行走中,無論是夏日的徒步,還是冬日的雪行,行走者都在「閱讀」這片土地。他們用雙腳,而非雙眼,去體認山脈的起伏、冰川的力量、以及生命在極端環境下的堅韌。

登頂格朗德卡斯峰,或許是某些登山者的目標,那是一種關於「征服」的語言。但對於更多的行走者而言,真正的「抵達」,並非某個山頂,而是那個與土地節奏合一的內在狀態。

他們行走,是為了在時間的褶皺中,找到那個更古老、更真實的自己。

方舟的許諾

每一座國家公園的誕生,背後都有一個「失去」的故事。瓦諾瓦茲的故事,始於一場瀕臨的滅絕。

這個故事的主角,是阿爾卑斯山羊羚(Ibex)。

在19世紀,這種壯麗的生物在整個法國阿爾卑斯山區幾乎被獵殺殆盡。牠們的角被視為戰利品,牠們的身體被誤認為具有神秘的藥用價值。牠們的消失,是人類無知與貪婪的直接後果。

然而,在邊境的另一側,義大利的格蘭帕拉迪索(Gran Paradiso),情況稍有不同。薩伏依王朝(House of Savoy)的國王維托里奧·埃馬努埃萊二世(Victor Emmanuel II),出於對狩獵的熱情,將這片山區劃為自己的皇家獵場。諷刺的是,這種出於「獨佔」的保護,意外地為阿爾卑斯山羊羚留下了一小群殘存的核心種群。

1922年,義大利成立了格蘭帕拉迪索國家公園,這是阿爾卑斯山區的第一個保護區。

法國的學者、科學家與登山者們,焦急地望著邊境。他們看著阿爾卑斯山羊羚在義大利的土地上緩慢恢復,而在法國的懸崖上,只剩下空蕩蕩的迴響。

一股強烈的「渴望」開始醞釀。

這股渴望,不僅是為了「物種」,也是為了一種「國家榮譽」—法國,作為一個文明的中心,怎能容忍自己的高山失去靈魂?

Gilbert André-Gautier、Marcel Couturier博士、以及當時的法國登山俱樂部(Club Alpin Français)成員們,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遊說。他們撰寫報告、舉辦講座,試圖喚醒公眾的意識。

他們所面對的,是複雜的利益衝突。
當地的牧羊人擔心公園會限制他們的放牧權;
開發商則覬覦這裡的水力發電和滑雪潛力。

這場拉鋸戰的核心,是一個根本性的問題:
山脈是誰的?是屬於那些世代居住於此、以之為生的人?還是屬於那些尋求原始、渴望保護的人?

最終,在1963年4月6日,一個決定性的時刻來臨。法國政府宣布成立「瓦諾瓦茲國家公園」(Parc national de la Vanoise)。這是法國本土的第一座國家公園。

這不僅是一個法律的勝利,更是一個哲學的轉變。

「保護」一詞,被賦予了新的定義。公園被劃分為兩個區域:「核心區」(Cœur)與「周邊區」(Zone d'adhésion)。

「核心區」佔地535平方公里,是一個嚴格管制的聖域。
在這裡,自然是絕對的主宰。
禁止狩獵、禁止採集、禁止車輛進入,甚至禁止狗隻(為了防止干擾野生動物和傳播疾病)。

「周邊區」則像一個緩衝帶,包含了28個周邊村莊,如Bonneval-sur-Arc或Champagny-en-Vanoise。這些村莊承載著瓦諾瓦茲的另一半故事—

「人」的故事。

瓦諾瓦茲從來都不是一片無人的荒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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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百年來,薩瓦(Savoie)地區的山民已經發展出一種與高山共生的獨特文化。他們是「牧羊人」(Pastoralists)。

他們的生命節奏,完全依循著季節。冬季,他們與牲畜(牛、羊)待在山谷中的村莊;當春天雪融,他們便會開始「垂直遷徙」(Transhumance),緩慢地將牲畜趕往高海拔的「Alpages」(高山草甸)。

這些草甸,是他們最寶貴的資源。牲畜在這裡吃著富含礦物質的野花和青草。這造就了世界聞名的起司,如Beaufort或Tomme de Savoie。

這些村莊本身,就是建築的奇蹟。以Bonneval-sur-Arc為例,它被列為「法國最美麗的村莊」之一。這裡的房屋完全由當地的石材和木材建造,屋頂是厚重的石板瓦(Lauzes),足以承受冬季數米的積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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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家公園的成立,必須面對這個「土地」的現實。
它不能只是一個「排斥人類」的堡壘。

因此,瓦諾瓦茲的「許諾」,具有雙重性。

它對阿爾卑斯山羊羚的許諾。公園成立後,從格蘭帕拉迪索重新引進了阿爾卑斯山羊羚。這是一艘現代的「方舟」。這個許諾是成功的。今天,瓦諾瓦茲擁有法國最大的阿爾卑斯山羊羚種群,超過2,000隻。

牠們從瀕臨滅絕的邊緣,回到了牠們的王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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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同時也是對「文化」的許諾。公園的管理者與當地的牧羊人合作,試圖找到一種平衡,既能保護脆弱的草甸生態,又能讓古老的牧羊傳統得以延續。

這兩個許諾—生態的方舟與文化的方舟,共同構成了瓦諾瓦茲的獨特身份。它不是一個冰冷的博物館,而是一個「活」的保護區。

它與義大利的格蘭帕拉迪索國家公園相連,共同構成了一個佔地超過1,250平方公里的、西歐最大的高山保護區。這是一片跨越國界的、屬於阿爾卑斯山羊羚、山羚、土撥鼠和牧羊人的自由領地。

1963年的那份文件,不僅僅是法律條文,是一紙承諾。
一個關於「克制」與「共存」的承諾。
一個承認「失去」,並決心「尋回」的深刻誓言。

暖風中的檔案館

每一份古老的承諾,都會在新的時代,面臨新的考驗。

瓦諾瓦茲在1963年立下的誓言,是為了對抗一種「具體」的威脅:獵槍與棲地的破壞。這是一個清晰可見的敵人,可以透過法律、邊界和管理來應對。

然而,在21世紀,瓦諾瓦茲所面臨的威脅,是「無形的」。它沒有邊界,無法被禁止,它隨著空氣而來。

這個威脅,氣候的暖化。

高山生態系統,是地球上對氣候變化最敏感的「哨兵」。海拔每升高100米,氣溫便下降約0.6°C。瓦諾瓦茲的冰川、凍土和高山生物,完全依賴於這種「寒冷」。

而現在,寒冷正在迅速退去。

瓦諾瓦茲的冰川,那些被喻為「高山水塔」和「地球檔案館」的巨大冰體,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融。

科學研究的數據是冷酷的。自1970年代以來,瓦諾瓦茲地塊的冰川面積已經縮小了近40%。格朗德卡斯冰川、阿爾龐冰川,這些曾經的地標每年都在向後退縮,留下了大片裸露的、不穩定的岩石和「冰磧」。

不僅僅是「風景」的消失。

冰川的融化,改變了這裡的「水文」。夏季的融水在短期內增加,導致洪水和山體滑坡的風險升高。但從長遠來看,當冰川消失,這些高山溪流將在夏季乾涸,威脅到下游山谷的用水,也威脅到那些依賴穩定水源的高山濕地生態。

對於那些「生命」而言,這是一場無聲的災難。

那些花了數千年演化、完美適應了寒冷環境的植物,如高山火絨草,正在面臨「向上」的壓力。來自低海拔的、更具競爭力的植物,隨著暖空氣「攀爬」上山,侵占了牠們的領地。高山植物無處可退,牠們的棲地正在被壓縮到山頂的「天空之島」上。

動物也在掙扎。

土撥鼠依賴深厚的積雪層,在冬季提供穩定的「隔熱」,以利牠們冬眠。然而,不穩定的降雪(有時過少,有時又是極端的暴雪)打亂了牠們的節律。

而阿爾卑斯山羊羚,這個公園的「圖騰」,也面臨著新的挑戰。牠們的生理機制是為了應對極寒而設計的。更熱的夏天,意味著更多的熱應激(Heat Stress)。牠們被迫在一天中最熱的時候,躲藏在陰影中,而不是進食。

這就是瓦諾瓦茲所面臨的、最深刻的「獨特威脅」。

這是一個尖銳的諷刺:那個1963年的「方舟」,那個為了保護阿爾卑斯山羊羚免受人類「直接」傷害而建立的庇護所,如今卻無法保護牠們免受人類「間接」行為的影響。

我們為這座檔案館(Vanoise)創造了一個堅固的「核心區」,劃定了法律的界線。
我們以為這樣就能「保護」它。

然而,那本被喻為「冰雪檔案館」的巨著,正在被一股來自外部的「暖風」迅速翻閱。
書頁(冰層)在融化,墨水(歷史紀錄)在模糊,那些儲存在冰芯中、關於地球過去氣候的古老記憶,正在永久地流失。

而那本用來比喻阿爾卑斯山羊羚的「羊皮手卷」,雖然不再面臨被獵槍撕碎的危險,但它所賴以保存的那個寒冷、乾燥的環境,正在變得潮濕、溫暖。手卷上的字跡,那些關於「生存」的古老智慧,也同樣面臨著模糊不清的未來。

公園的管理者,那些忠誠的「哨兵」,正在盡其所能。他們監測冰川、研究物種的遷移、試圖建立「生態廊道」。他們也在教育來訪的遊客,那些前來「Tour of theVanoise」的人們。

但這場威脅,遠遠超出了一個國家公園管理局的能力範圍。

我們站在瓦諾瓦茲的高處,看著阿爾卑斯山羊羚在懸崖上優雅佇立,這是一個「保護」的巨大成功。 我們同時也看著牠腳下,那片正在萎縮、變「髒」的冰川,這是一個「全球」的巨大失敗。

這兩個畫面,被溫柔地並置在同一個景框中。

這份1963年的承諾,在今天,顯得既英勇,又無力。它英勇地守住了「過去」的威脅,卻無力地暴露在「當下」的暖風中。

當格朗德卡斯的最後一塊冰,釋放出它所封存的、最後一口屬於上個冰河紀的空氣時,那隻倖存的山羊羚,是否還會站在溫暖的岩石上,俯視著我們?

而我們,作為立下那份「方舟許諾」的物種,屆時是否還記得,我們最初想要保護的,究竟是那隻動物,那片冰川,還是我們心中那個關於「永恆」的脆弱想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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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 (References)

文獻與論文 (Academic & Scientific Sources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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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遊與公園參考網站 (Tourism & Park References)

Parc national de la Vanoise (Official Website): The primary source for park regulations, maps, and biodiversity information.
http://www.vanoise-parcnational.fr/

Savoie Mont Blanc (Regional Tourism): Provides information on access, accommodation, and the cultural context of the Savoie region, including Vanoise.
https://www.savoie-mont-blanc.com/

Haute Maurienne Vanoise (Tourism Office): Specific information for the Maurienne Valley side of the park, including villages like Bonneval-sur-Arc.
https://www.haute-maurienne-vanoise.com/

Alpine Exploratory (Hiking Guide): Details on multi-day treks, including the "Tour of the Vanoise."
https://www.alpineexploratory.com/holidays/tour-of-the-vanoise

France Montagnes (French Mountains): General resource for activities (hiking, skiing) in the French Alps, including the Vanoise area.
https://www.france-montagnes.com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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