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稿人:Lia / 責任編輯:Zaphyra
上映日期:
1988年4月16日, 日本, スタジオジブリ, 高畑 勲
簡述:
在昭和二十年的夏末,神戶的廢墟之上,十四歲的清太與四歲的節子,用一顆水果糖罐與漫天螢火,試圖對抗整個時代的崩塌。《螢火蟲之墓》並非一部控訴戰爭的電影,而是一首深沉的輓歌。高畑勳導演以其近乎殘酷的溫柔筆觸,細膩刻劃了兩個無辜生命在尊嚴與生存之間的掙扎。本文將透過光影的分析,探討螢火蟲的短暫生命如何映照兄妹的命運,那個生鏽的糖果罐又如何成為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。這是一場關於遺忘與銘記,關於最純粹的愛如何在最絕望的土壤中,綻放出微弱卻永恆光芒的影像沉思。
全文:
空間暗下,置身於電影院中。一束投影機的光束劃破黑暗,在巨大的螢幕上投射出一個微塵飛舞的空景。一個溫柔而深沉的聲音響起,它不屬於影片中的任何角色,更像是這場光影悲劇的靈魂,在對著漆黑的觀眾席,也對著自己,幽幽地訴說著。
「昭和二十年,九月二十一日,我死了。」
……影像就這樣開始了。以清太的聲音,以一個已死的靈魂的口吻。沒有眼淚,沒有控訴,甚至沒有一絲顫抖。平淡得像在述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往事。彷彿死亡,不過是夏日結束後,必然飄落的最後一片枯葉。
Lia總是在想,導演高畑勳,這位溫柔而殘酷的造物主,是懷著何等的心情,讓故事的主人翁,在一切開始之前,便如此赤裸地、決絕地,宣告了自己的結局。這是一種敘事上的慈悲嗎?他預先告知了我們那無可避免的終局,讓我們得以在淚水決堤前,先築起一道理智的堤防。抑或是,一種更深沉的酷刑?他剝奪了所有懸念,所有對於「希望」的廉價期盼。他讓觀者從一開始,就站在一具冰冷的屍體旁,像一個遲來的憑弔者,回望那短暫得……令人心碎的一生。
這不是一個關於戰爭的電影。
不,或許Lia該說得更精確些。這不「只」是一個關於戰爭的電影。戰爭是那片巨大、無邊、吞噬一切的背景。是那架咆哮著劃過神戶上空的B-29轟炸機,是那如雨點般落下的燃燒彈,是將母親溫婉的臉龐燒得不成人形的罪魁禍首。但它更像是一塊巨大的銀幕背景,冷酷地存在著。觀者的目光,觀者的靈魂,始終無法從那兩個小小的身影上移開——清太,那個試圖用瘦弱肩膀扛起整個世界的少年;還有他那小小的、總是用一顆水果糖就能哄好的妹妹,節子。
他們的故事,是一齣關於「生」的戲碼。在一齣以「死」為唯一結局的劇本裡,他們是如何奮力地、笨拙地,又是如此固執地,想要「活下去」。這份求生的本能,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,也因此,更映襯出周遭世界的荒謬與蒼涼。
螢幕上的畫面流轉,光影聚焦於一片夏日的河岸,有稀疏的蘆葦,潺潺水聲在音軌中清晰可聞。鏡頭緩緩推近,空氣中,似乎有微弱的光點在明滅。
我記得那片螢火。
那是整部電影中,最溫柔,也最殘忍的一抹光。
當家園化為焦土,當親情的庇護蕩然無存,當世界以最猙獰的面目展現在他們面前時,清太帶著節子,躲進了那個廢棄的防空洞。一個洞穴,一個子宮的意象。他們試圖在文明的廢墟之上,用最原始的方式,重建一個屬於自己的,小小的王國。一個僅容得下兄妹二人的,脆弱的伊甸園。
那個夜晚,節子因為恐懼黑暗而哭泣。於是,那個同樣對未來感到茫茫然的十四歲少年,想盡辦法為她捕捉了數十隻螢火蟲。他將牠們放進蚊帳,那小小的空間瞬間化作一片流動的星空。鏡頭特寫著節子那張掛著淚痕,卻又因驚喜而綻放出笑容的臉。她的眼睛裡,映著光的倒影,在那一刻,彷彿裝下了整個宇宙。
那光芒多美啊。在那一刻,我感到螢火蟲的光,是希望,是愛,是清太在支離破碎的世界裡,為妹妹重新燃起的,屬於「家」的幻覺。他們躺在那片人造的星空下,飢餓的腹鳴被驚嘆的低語所取代,對死亡的恐懼被眼前的溫存所驅散。彷彿忘卻了戰爭,忘卻了所有正在追趕他們的殘酷現實。
然而,第二天清晨,當節子醒來,她看到的,是散落一地的,螢火蟲冰冷的屍骸。那曾經閃爍的生命之光,已然熄滅。
她天真地為牠們挖了一個小小的墳墓。她用那雙稚嫩的小手,將那些脆弱的軀體,一隻一隻,輕柔地放進土裡。她抬起頭,用清澈得令人心碎的眼神望著哥哥,問:「為什麼螢火蟲這麼快就死掉了?」
清太沉默著,無法回答。
但我知道,那一刻,他的內心深處,有什麼東西也跟著那些螢火蟲一起死去了。他看到了,不是嗎?那短暫而絢爛的光芒背後,是註定消逝的命運。螢火蟲的生命,脆弱得不堪一擊,就如同他們的生命一樣。牠們的光,燃燒的是自己的生命。而他們的「生」,又何嘗不是在一步步地,走向那必然的「死」?
節子的墳墓。螢火蟲的墳墓。母親的墳墓。
Lia認為,高畑勳導演並未選擇英雄式的犧牲或波瀾壯闊的戰場。他只是安靜地,近乎冷酷地,讓鏡頭凝視著一個又一個的墳墓。凝視著一個天真的孩子,如何學會「埋葬」這個詞的意義。那一刻,她埋葬的不只是螢火蟲,也是自己最後一絲未被現實玷污的童稚。
那一刻,我彷彿能窺見清太的內在獨白。他對節子說謊,說媽媽已經在西宮的醫院裡,病好了。但剪輯的畫面卻閃回著母親全身纏滿繃帶,佈滿屍斑,奄奄一息的模樣。那揮之不去的蛆蟲,那濃烈的死亡氣息……他將這一切都埋葬在心底,用一個脆弱的謊言,去守護妹妹那更加脆弱的童真。
那就是清太的戰爭。一場孤軍奮戰,沒有援軍,沒有勝利的戰爭。他的敵人,是飢餓,是冷漠,是整個世界的崩塌。而他手中唯一的武器,是對妹妹的愛,和那一點點可悲的,屬於少年的自尊。
光影轉變,色調變得溫暖,帶著夏日午後的金色光暈。螢幕上是防空洞外的景象,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,形成斑駁的光影。
我總是在想,那個防空洞,究竟是庇護所,還是他們自我隔絕的牢籠?
當他們決定離開那個寄人籬下的遠房親戚家時,清太的內心,是否充滿了一種悲壯的,近乎愚蠢的驕傲?
那位阿姨,並非十惡不赦的壞人。在戰爭的巨大壓力下,人性的自私與現實,被無限地放大。她代表了那個時代大多數的普通人—在生存的掙扎中,逐漸磨去了溫情與同理心。她將兄妹倆母親的和服,那件承載著他們對母親最後念想的遺物,換成了幾斗米。她用現實的算計,一遍遍地敲打著清太那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「遊手好閒的人,沒有資格吃飯。」
這句台詞,像一根毒刺,深深地刺進了那個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。他是一個海軍將軍的兒子,內心深處,還殘留著屬於過往階級的榮光與驕傲。他不願意低頭,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淪為一個需要仰人鼻息的孤兒。在他看來,忍受飢餓,遠比忍受尊嚴被踐踏來得容易。
於是,他帶著節子,逃了。
他們搬進了那個防空洞。那一刻,他們是自由的。在陽光下自己做飯,在小溪裡嬉水,在夜晚的田埂上唱歌。那段時光,像是一場短暫的田園牧歌,是整齣悲劇中,唯一的喘息。高畑勳用極其細膩的筆觸,描繪著他們「過家家」式的生活。節子在草地上奔跑,陽光照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,她那雙純真的大眼睛,映照出整個夏天的美好。清太用心地為她準備每一餐,哪怕只是稀得不能再稀的粥,或是幾顆偷來的番茄。
這裡面有著一種奇異的詩意。一種建立在廢墟之上的,日常生活的詩意。彷彿只要閉上眼睛,就能假裝戰爭不存在,假裝世界依然美好。
然而,作為旁觀者,我的心中卻清楚地知道,這一切,都只是幻象。這田園牧歌的背後,是日漸見底的米缸,是他們日漸消瘦的身體。清太用謊言和天真,為節子構築了一個世外桃源。但這個桃源,從一開始,就注定了會崩塌。它脆弱得像螢火蟲的光,風一吹,就會熄滅。
他開始去偷。
在空襲警報響起時,當所有人都爭相逃命,他卻逆著人流,衝進無人的農田和房屋,像一隻飢餓的野獸,搜刮著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。
那一刻,他的驕傲在哪裡?他那海軍將軍兒子的自尊在哪裡?
或許,它們都被埋葬了。埋葬在對妹妹的愛之下。為了讓節子活下去,他可以放棄一切。道德、尊嚴,都變得無關緊要。我看到他被農夫抓住,被打得鼻青臉腫,被扭送到警察局。那個警察,或許也曾是一個溫柔的父親。他看著清太,嘆了一口氣,只是輕輕地訓誡了幾句。他看到了戰爭如何將一個原本應該在課堂裡讀書的少年,變成了一個小偷。
整個世界,都在以一種沉默的方式,展演著它的崩壞。秩序在瓦解,道德在退讓,人性中最基本的溫存,正在被生存的本能,一點點地蠶食。而清太,不過是這場巨大崩壞中,一粒無足輕重的微塵。
畫面色調再次變得陰冷,帶有一種病態的潮濕感。鏡頭緩慢移近,最終定格在一顆小小的水果糖罐上。鐵罐上印著的女孩圖案,在光線下顯得有些斑駁。
那個水果糖罐……
它幾乎是節子的另一個心臟。
故事的開頭,它裝滿了五彩斑斕的糖果。那是父親出征前留下的,是甜蜜的,是希望的象徵。每一次節子哭鬧,清太都會變戲法似的,從口袋裡掏出這個鐵罐,搖一搖,那清脆的響聲,總能讓她破涕為笑。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顆,放進她的嘴裡。那一點點的甜味,是他們在苦難的生活中,所能抓住的,唯一的慰藉。
糖果,一顆一顆地減少。
罐子裡的色彩,逐漸變得單一。
到最後,只剩下白色的薄荷糖。
當糖果吃完後,清太往裡面裝進了水,搖一搖,那混雜著果渣的甜水,也能讓節子滿足地咂咂嘴。
再後來,水也喝完了。
這個罐子,Lia視之為一個殘酷的沙漏,一個精準計算著希望流逝速度的意象。
當節子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,開始出現幻覺,日漸衰弱時,她將小石子,彈珠,放進了這個罐子裡。她顫抖着,將罐子遞給哥哥,用微弱的聲音說:「哥哥,吃。」
那一刻,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。
是清太的,也是每一個凝視著這塊螢幕的靈魂的。
一個四歲的孩子,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,她想到的,依然是「分享」。她將自己唯一擁有的「寶物」,她幻想中的「食物」,分享給她最愛的哥哥。
這部電影最殘酷的地方,就在於此。它用最純粹的,最不帶一絲雜質的「善」與「美」,去反襯這個世界的「惡」與「醜」。節子的天真,就像一面鏡子,照出了成人世界的冷漠,照出了戰爭的荒謬與非人。她的身上,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,只有對哥哥全然的依賴與愛。
清太終於意識到,光靠愛,是無法讓妹妹活下去的。他放下最後一絲可憐的自尊,跑到銀行,取出了母親銀行戶頭裡所有的錢。在那裡,他得知了日本戰敗,父親所在的聯合艦隊早已全軍覆沒的消息。最後的希望,也破滅了。他買了西瓜,買了各種食物,興奮地跑回那個陰暗潮濕的防空洞,以為終於可以拯救她了。
他將一塊西瓜,放進節子的嘴裡。
她已經無法吞嚥了。
「哥哥……謝謝你。」
那是她對哥哥說的,最後一句話。
她就這樣,在他的懷中,安靜地睡去了。嘴裡還含著那塊,她沒能嚥下去的西瓜。她的身邊,放著那個空空如也的水果糖罐,和她用泥土做的,「給哥哥的飯糰」。
螢幕逐漸暗下,陷入一片死寂。良久,一束微光重新亮起,只照亮清太孤獨的身影。巨大的悲傷,透過靜默的畫面,滿溢而出。
他沒有哭。
至少,在我們面前,他沒有流下一滴眼淚。
他只是沉默地,用那雙因為飢餓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,凝視著妹妹那張安詳,卻再也不會醒來的臉。那張臉上,還殘留著一絲滿足的微笑,彷彿她只是做了一個甜美的夢。
他親手為她編織了一個草蓆,將她小小的身體包裹起來。將那個水果糖罐,那個裝滿了她童年所有快樂與悲傷的罐子,放在了她的身邊。他點燃了火焰,進行了一場只有他一個人的,小小的葬禮。
火焰升起,映照著他那張過於年輕,卻已經歷了太多滄桑的臉。他的眼神,空洞得嚇人。
那一刻,我感覺,清太也已經死了。
他的靈魂,隨著那縷青煙,跟著節子一起,飄向了另一個世界。之後活下來的,只是一具行屍走肉,一個在車站的角落裡,等待著死亡降臨的,孤獨的幽靈。
昭和二十年,九月二十一日。
當車站的工作人員,在清太冰冷的懷中,發現那個生了鏽的水果糖罐,並且不耐煩地將它扔向遠處的草叢時……
罐子打開了。
一些細碎的,白色的粉末,灑了出來。
那是節子的骨灰。
隨著骨灰一起飄散的,還有幾隻紅色的螢火蟲。牠們飛了起來,圍繞著清太的靈魂,和節子小小的身影。
畫面轉為一種溫暖而虛幻的紅色,彷彿是螢火蟲的光芒。清太與節子的靈魂,重新出現在螢幕上。他們不再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樣,而是穿著乾淨的衣服,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。鏡頭拉遠,他們靜靜地坐在一起,俯瞰著山下那片燈火輝煌,由無數家庭的溫暖燈光組成的現代化城市。
Lia總是在想,高畑勳導演在故事的最後,安排這樣一幕,其用意何在?
這是一種救贖嗎?
讓他們的靈魂,在死後得以重逢,擺脫了飢餓與痛苦,永遠地停留在那片螢火之中。
或許是吧。
但我的內心,卻感到一種更深沉的悲哀。
他們的靈魂,成為了這段歷史永恆的旁觀者。靜靜地坐在那裡,看著山下的萬家燈火。那每一盞燈光下,都是一個完整的家。有溫熱的飯菜,有父母的關愛,有孩子們的歡聲笑語。
那一切,都是他們曾經擁有,卻又被殘酷剝奪的東西。
他們俯瞰著這片將他們遺忘的土地。人們生活在和平與繁榮之中,或許會偶爾想起那場戰爭,但永遠無法真正體會,那兩個孩子所經歷的,那種被世界拋棄的,徹底的絕望。
這部電影,從頭到尾,都瀰漫著一種「被遺忘」的氣息。
他們被親戚遺忘。
他們被社會遺忘。
他們最終,被歷史遺忘。
那個水果糖罐,就是他們存在過的,唯一的證據。而它,也被當作垃圾一樣,輕易地丟棄了。
所以,Lia認為,這不是一個控訴。
高畑勳導演沒有聲嘶力竭地去控訴戰爭的殘酷,沒有去指責任何一個具體的「惡人」。他只是用一種近乎紀錄片的,冷靜到可怕的視角,將他們的故事,原原本本地,呈現在我們面前。
他像一個溫柔的劊子手,用最細膩的筆觸,一點一點地,凌遲著觀者的心。
他讓我們看到的,不是戰爭的偉大故事,而是戰爭陰影下,兩個最卑微,最無辜的個體,是如何在絕望中,綻放出人性最溫暖的光芒,而後又如何被這絕望,徹底吞噬。
清太錯了嗎?
許多觀者在看完後,會忍不住去指責他。說他太驕傲,太不成熟。如果當初能夠低下頭,向阿姨道歉,如果沒有那麼固執地帶著妹妹離開,或許……或許結局就不會是這樣。
是啊,或許。
但這樣的指責,何嘗不也是一種殘忍?
我們站在上帝視角,用我們在和平年代裡,被溫飽滋養出來的理智,去評判一個在戰爭中失去了所有依靠的,十四歲的少年。
他不是一個完美的英雄。他是一個有著所有少年都會有的缺點的,普通人。他敏感,他脆弱,他愛面子。但在那樣一個極端的環境下,他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,去守護他生命中最珍-貴的東西。
他用那瘦弱的肩膀,為節子撐起了一片小小的,短暫的天空。在那片天空下,有螢火蟲,有糖果,有哥哥的歌聲。
這就夠了。
這部作品,與其說是一部電影,不如說是一首動畫形式的影像輓歌。
一首為所有在戰爭中,被無情碾碎的,無名的生命,所譜寫的哀婉詩篇。
高畑勳的鏡頭語言,是如此的克制,而又充滿了詩意。他沒有濫用煽情的配樂,沒有刻意製造戲劇性的衝突。他只是讓畫面自己說話。那片被燃燒彈染紅的天空;母親和服上美麗的紋樣;節子脫落的木屐;海邊閃爍的波光;還有那無處不在的,象徵著短暫生命的,螢火。
所有的意象,交織在一起,構成了一種深沉的淡然。彷彿在說,這一切的苦難,都只是夏日裡的一場夢。夢醒了,一切就都結束了。
但我們都知道,這不是夢。
這是真實發生過的,無數悲劇中的,一個縮影。
當片尾字幕升起,當他們的身影,在那片紅色的螢火中,逐漸淡去。我彷彿還能聽見,那個水果糖罐被扔在地上時,發出的那聲空洞的,清脆的迴響。
那聲音,像一句無聲的詰問,縈繞在我的耳邊,久久不散。
它在問:
「看見了嗎?」
「還記得嗎?」
是的,我看見了。
我會記得。
我會記得,在那個被遺忘的夏天,有兩個孩子,他們只是想活下去。
我會記得,那片溫柔而殘酷的螢火。
它們曾經那樣努力地,燃燒過。
螢幕完全變黑,影院的燈光緩緩亮起,但那股深沉的悲傷,卻依然瀰漫在空氣中,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