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電影評論>阿甘正傳/Forrest Gump

那羽毛,飄落在我們喧囂的世界

· 感性推薦-電影-巨幕流螢

撰稿人:Lia / 責任編輯:Zaphyra

上映日期:1994年7月6日, 美國, Paramount Pictures, Robert Zemeckis

簡述:

故事是如何開始的?有時,它並非始於一個詞語,或一個名字,而是始於一陣微風,與一根羽毛無聲的飄落。它乘著氣流,在城市的車水馬龍與行人的漠然之間,跳著一支不為人知的、關於機遇與命運的芭蕾。最終,它輕輕地,落在一雙沾滿了塵土,卻異常潔淨的跑鞋旁。於是,一個坐在長椅上的男人,打開了他的巧克力盒,也打開了他那看似平凡,卻又足以映照整個時代的,不可思議的一生。他叫阿甘,來自阿拉巴馬州的綠茵鎮。他的智商只有七十五,但他用一雙純粹的眼睛,一對從未停止的雙腿,和一顆從未被世故所染指的心,跑過了二十世紀下半葉美國所有的動盪、喧囂、光榮與創傷。這不是一個聰明人的傳奇,而是一個善良的人,如何用最簡單的信念—奔跑,承諾,與愛—將生命本身,活成了一首溫柔而遼闊的史詩。我們跟隨著他,不是在回顧歷史,而是在重新感受,當一個純粹的靈魂,與一個複雜的世界相遇時,所能碰撞出的,那最令人心碎,也最令人動容的光。

一根羽毛,正從無垠的藍色中飄落。

它不知道自己的起點,也無從預知它的終點。它只是順應著風,時而高飛,掠過教堂的尖頂;時而盤旋,在喧鬧的車流上空短暫地迷航;時而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,輕盈地,翻越過行色匆匆的肩膀。
它像一個沉默的見證者,俯瞰著這片由鋼筋水泥、慾望與噪音所構築的人間。

它的旅程,沒有目的,只有軌跡。

這便是阿甘的一生。

或者說,這便是我們每一個人的,那根偶然飄落,又終將歸於塵土的羽毛。

他坐在喬治亞州薩凡納市的長椅上,一雙跑鞋,雖然略顯陳舊,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。
身旁放著一個手提箱,裡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,一本《好奇的喬治》,還有一支乒乓球拍。

他看起來,就像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正在等車的普通人。

然而,當他打開那盒被他視若珍寶的巧克力,對著身旁的陌生人,用那種緩慢而真誠的語氣,說出那句母親教給他的、關於人生的比喻時,整個世界,彷彿都隨著他那溫和的南方口音,安靜了下來。

「我媽媽常說,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,你永遠不知道,下一顆會是什麼味道。」

記憶的閘門,就這樣被輕輕地推開了。沒有巨響,只有潺潺的流水聲,將我們帶回了那個名叫綠茵鎮的,阿拉巴馬州的偏遠小鎮。帶回了那個脊椎彎曲如問號,雙腿被沉重的金屬支架所禁錮的童年。

世界對他而言,從一開始,
就是充滿惡意的。

「蠢蛋」、「白痴」、「傻瓜」,這些詞語,像路邊的石子,不斷地向他那小小的、與眾不同的身軀投擲而來。那些孩子們的嘲笑,是童年最純粹,也最殘忍的利刃。

他們追逐他,模仿他蹣跚的步態,彷彿他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。

在那些被孤立的日子裡,他學會了沉默。
學會了用一雙清澈得,幾乎能倒映出天空的眼睛,去觀察這個,他還無法完全理解的世界。

直到,她的出現。

珍妮·克倫。

在一輛擁擠的校車上,在所有人都投來嫌惡與排斥的目光時,只有她,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,
用天使般的聲音說:「你可以坐這裡。」

那一刻,陽光透過車窗,灑在她金色的頭髮上。
她的聲音,是阿甘那灰暗童年裡,
第一道溫暖的光,
第一個悅耳的音符。

她成了他的全世界。

「阿甘,快跑!」
這是珍妮對他說的第一句,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。

當那些追逐的惡意再次湧來時,是她的聲音,給了他方向。
阿甘開始奔跑,帶著那副可笑而沉重的腿部支架。起初是笨拙的,踉蹌的。
但隨著那聲聲急切的呼喊,他體內某種沉睡的本能,被喚醒了。

奔跑。

他跑得越來越快,快得像風。快得讓那些惡意,只能在他身後,化作模糊的殘影。

然後,奇蹟發生了。

那束縛著他的金屬支架,在他的狂奔中,一節,一節地,應聲碎裂。它們被甩在身後,像掙脫的鎖鏈,像蛻去的舊皮囊。在那一刻,阿甘的雙腿,第一次,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。

他奔跑著,穿越了童年的歧視,跑進了大學的橄欖球場。
那單純的思維,無法理解教練複雜的戰術。

他只記得一句話:「拿到球,就用力跑。」

於是,阿甘又開始奔跑。

在巨大的體育場裡,在成千上萬人的歡呼聲中,他像一道白色的閃電,劃破綠茵。
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跑,他只是在奔跑。

為了那個給他機會的教練,
為了那個在看台上為他歡呼的母親,或許,也只是為了奔跑本身。

那種將整個世界都拋在身後的感覺,那種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的純粹。

他跑過了大學,跑進了白宮,在甘迺迪總統的接見會上,喝了十五瓶汽水。
他用最天真的方式,參與著歷史。

他不是歷史的創造者,他只是歷史最無辜,也最誠實的見證人。
他像一個闖入了巨大舞台的孩子,茫然地看著周遭上演的一幕幕悲喜劇,卻始終保持著自己那份,與生俱來的純真。

然後,他跑進了那片,被雨水與泥漿浸透的,綠色的地獄。

越南。

那裡的雨,似乎永遠都不會停。黏稠的,濕熱的,夾雜著火藥與死亡的氣息。

阿甘不理解這場戰爭的意義,不理解那些穿著黑色睡衣的敵人為何而戰。
他只知道,他有一個朋友,一個來自阿拉巴馬-拜烏拉巴特里,滿腦子只知道捕蝦的黑人小夥子。

巴布·布魯。

巴布的嘴裡,永遠都在念叨著「蝦」。

烤蝦、水煮蝦、油炸蝦、串燒蝦、蝦肉漢堡、蝦肉濃湯……那份對於蝦的執著,單純得近乎神聖。
在那片殺戮與恐懼的叢林裡,他與阿甘分享著一個關於未來的,簡單而美好的夢—等戰爭結束後,他們要一起買一艘捕蝦船,成立「巴布·阿甘捕蝦公司」。

那是一個承諾。

對於阿甘來說,

承諾,是世界上最簡單,也最沉重的東西。

當那場伏擊戰打響時,當爆炸聲與槍聲撕裂了叢林的寂靜時,阿甘腦中唯一的念頭,又是那句熟悉的指令。

「快跑!」

他奮力地跑了,快得像一顆出膛的子彈。
但當他跑出很遠之後,卻停了下來。因為他發現,巴布不在他身邊。

於是他轉身,又奮力跑了回去。

一次,又一次。

他衝回那片槍林彈雨,衝回那片死亡之地。他不是英雄,他甚至不懂得什麼是英雄主義。
他只是知道,他不能丟下他的朋友。

他救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戰友,他甚至救出了那個,一直看不起他,對生命充滿了憤怒與絕望的丹·泰勒中尉。

但他最終,沒能救回巴布。

在河邊,巴布躺在他的懷裡,身下,是溫熱的血。
他看著阿甘,用盡最後的力氣,說出了那句話:

「我想回家。」

雨,依然在下。
那一刻,整個世界,都只剩下雨聲,和一個年輕士兵,對另一個年輕士兵許下的,那句關於蝦的,未能實現的承諾。

巴布死了,死在了那片異國的紅土地上。
他的夢想,隨著他年輕的生命,一同被埋葬。

而丹中尉,失去了他的雙腿。

對於一個世代從軍,將榮譽與戰死沙場視為宿命的軍人來說,活下來,本身就是一種恥辱。他躺在病床上,眼神裡充滿了怨毒。他對阿甘咆哮,他恨他,恨他奪走了自己那「光榮的宿命」。

阿甘不理解他的憤怒。他只是覺得,他應該活著。

「我從未感謝你救了我。」丹中尉說。

阿甘只是沉默。他不知道,有些拯救,在被拯救者的眼中,是一種詛咒。

戰爭結束了。

阿甘帶著一枚國會榮譽勳章,回到了家。

但他內心的某個部分,永遠地,留在了越南的那片雨林裡。

他再次見到了珍妮。

她站在華盛頓特區,那片反戰示威的巨大集會人潮中。
她變了,成了一個嬉皮士,一個追逐著愛與和平的流浪者。她的眼神,不再是童年時的清澈,而是多了一種,阿甘所不理解的,深深的疲憊與憂傷。

他穿過倒影池,趟過冰冷的水,走向她。那一刻,周遭所有的喧囂,所有的口號,所有的政治,都消失了。他的世界裡,只有她。他們在萬眾矚目下擁抱,那是一個純粹得,不含一絲雜質的擁抱。是童年玩伴的重逢,是一個男孩對他唯一愛過的女孩的,最笨拙的告白。

但她,終究還是要離開。

「你為什麼不愛我,珍妮?我不是個聰明的男人,但我知道,什麼是愛。」

在那個夜晚,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宿舍裡,阿甘對她說出了這句話。他的表白,簡單,直接,像一個孩子的提問。

珍妮哭了。

她不是不愛他,或許,她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那份純粹的愛。她的童年,是一個被父親侵犯的,無法言說的秘密。那份創傷,像一個黑洞,吞噬了她所有的安全感。她一生都在逃離,逃離那個陰暗的家,逃離那段不堪的記憶。
她用毒品,用混亂的關係,用無盡的漂泊,來填補內心的空洞。

她渴望自由,渴望飛翔。但她卻像一隻翅膀受了傷的鳥,每一次的奮力起飛,都換來更沉重的墜落。

阿甘的世界,是安寧的,是純粹的。那是她最渴望,卻又最不敢靠近的港灣。
因為她害怕,自己身上的泥汙,會玷污了他那片潔白的世界。

她又一次,在黎明前,悄悄地離開了。

留下了一枚勳章,和一個,再一次心碎的阿甘。

為了兌現對巴布的承諾,阿甘買了一艘破舊的捕蝦船。他用退伍金,實踐了一個死去戰友的夢想。
所有人都嘲笑他,說一個傻瓜,是不可能在海上討生活的。

那個憤世嫉俗的丹中尉,卻在此刻,出現在了碼頭。

他坐在輪椅上,滿臉的鬍渣,眼神裡,依然是那份對整個世界的敵意。
他說過,如果阿甘成了捕蝦船的船長,他就要來當他的大副。

那句醉後的戲言,他卻遵守了。

於是,在阿拉巴馬州的海灣上,出現了一幅奇異的景象。一個頭腦簡單的船長,和一個失去雙腿、整日與上帝對罵的大副。他們的船,是那片海域裡,唯一的失敗者。

每一次出海,都只換來滿船的垃圾。

直到,卡門颶風來臨。

當所有的船隻都躲進港灣時,只有那艘名叫「珍妮號」的破船,義無反顧地,駛向了那片狂暴的,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海洋。

在那場風暴中,丹中尉將自己綁在桅杆上,對著天空,對著那個他認為拋棄了自己的上帝,發出了最瘋狂,也最絕望的咆哮。他挑釁著,怒罵著,將積壓了半生的憤怒與不甘,全部傾瀉而出。

而阿甘,只是平靜地,掌著舵。

風暴,於他,只是另一場,需要他去穿越的雨。

當風暴過去,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,灑在平靜得如同鏡子般的海面上時,他們發現,整個海灣的捕蝦船,都被颶風摧毀了。只有「珍妮號」,孤獨地,漂浮在海上。

丹中尉,活了下來。

他沒有死,也沒有被打敗。在那場與自然的搏鬥中,他似乎找到了,與自己,與命運和解的方式。

他跳進水裡,在那片戰後的,平靜的海水中,靜靜地漂浮著。

我想,那一刻,

他終於原諒了阿甘。

也終於,原諒了自己。

他們成了捕蝦業的大亨。

「巴布·阿甘捕蝦公司」的成功,是一個巨大的,充滿了溫柔諷刺的奇蹟。阿甘用最笨拙的方式,完成了對朋友的承諾,也意外地,拯救了一個瀕臨破碎的靈魂。

他將一半的股份,給了巴布的家人。他用這筆錢,讓母親不再需要辛苦工作。
他擁有了世人所追求的一切—財富,成功,聲譽。

但他,依然不快樂。

因為,珍妮不在他身邊。

母親的離去,是阿甘生命中,另一場無聲的風暴。

「死亡,只是生命的一部分。」她在病床上,用那雙充滿了智慧與溫柔的眼睛,
看著自己的兒子,

「有些事,得由你自己去弄明白。」

她用一生,去保護他那份與眾不同。她教會他,愚蠢,是看人怎麼做。她給了他,面對這個世界,最堅硬的盔甲,和最柔軟的心。

當他站在母親的墓前,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。

於是他又開始奔跑。

沒有任何理由。

他穿上那雙,珍妮送給他的跑鞋。

跑出了家門,跑出了綠茵鎮,跑出了阿拉巴馬州。

他一路向西,跑到了大洋的彼岸。然後轉身,又一路向東。

他跑過了沙漠,跑過了麥田,跑過了春夏秋冬。

他的身後,漸漸地,有了一群追隨者。

人們試圖從他的奔跑中,尋找某種深刻的意義。

關於人生,
關於和平,
關於愛。

他們將他視為先知,一個能解答他們所有困惑的智者。

但他們都錯了。

三年後,在猶他州的紀念碑谷,在那片被夕陽染成金色的,壯麗而荒涼的戈壁上,他停下了腳步。

他轉過身,對著那群滿臉困惑的追隨者,平靜地說:

「我累了。」

「我想,我要回家了。」

他只是在奔跑。

跑過那些思念珍妮的日子,
跑過失去母親的悲傷。

奔跑,

是他唯一懂得的,與世界,與自己對話的方式。

當他回到綠茵鎮時,他收到了一封信。

是珍妮的。

他再一次,坐在了長椅上。那根羽毛,飄落到了他的腳邊。故事,似乎回到了原點。

他在信的指引下,找到了她。

她住在一間小小的公寓裡,看起來,比以前更加憔勞。

然後,他看見了那個小男孩。

那個有著和他一樣的,清澈眼睛的小男孩。

「他叫福雷斯特。」珍妮說。

「是以他爸爸的名字命名的。」

「他爸爸是誰?」
阿甘問,用他那慣有的,天真的語氣。

「你。」

Lia在想,那一刻,阿甘的世界,發生了怎樣的,天翻地覆的變化?

他小心翼翼地,像觸碰一件最珍貴的瓷器一樣,伸出手,想要去摸一下那個孩子的頭髮。他害怕,害怕自己會嚇到他。他那高大的身軀,在那小小的生命面前,顯得如此笨拙,又如此溫柔。

「他……他聰明嗎?」

這是他問出的,第一個問題。

一個用了一生,去承受「不聰明」所帶來的痛苦的男人,在他成為父親的那一刻,他最關心的,是自己的孩子,是否需要承受同樣的命運。

他終於,和珍妮結婚了。

在他童年時,一直仰望著的那棵大樹下。
丹中尉也來了,他裝上了鈦合金的假肢,身邊有了自己的未婚妻。

他終於,站了起來。

那是一段,阿甘生命中,最幸福,也最短暫的時光。

像一場溫柔的夢。

但夢,終究是要醒的。

珍妮得了一種,醫生也束手無策的怪病。那或許是,她前半生所有漂泊與放縱,所付出的代價。

「我希望,我能在你身邊。」珍妮躺在他的懷裡,輕聲說。

「你在。」阿甘回答。

他照顧她,就像小時候,她保護他一樣。

他用他那笨拙而全部的愛,

陪伴她,
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。

在一個星期六的清晨,她走了。

阿甘將她,埋葬在了那棵大樹下。

那是他們開始的地方,也是他們告別的地方。

「我不懂,我們的命運,是註定好的,還是像那根羽毛一樣,隨風飄蕩。」

阿甘站在她的墓前,對她,也對自己說。
「但我想,或許兩者都有吧。」

他為小阿甘,梳理好頭髮,看著他,登上了那輛,和自己當年一模一樣的校車。

「我愛你。」小阿甘對他說。

「我也愛你。」他回答。

他看著校車遠去,然後,獨自一人,坐在那棵樹下的長椅上。

一陣風吹過。

腳邊,那本小阿甘正在讀的《好奇的喬治》中,飄出了一根羽毛。

它盤旋著,飛向了天空。

飛向了那個,永遠無法預知的,

未來。

電影,結束了。

但那個坐在長椅上的身影,那句關於巧克力的比喻,那雙永不停歇的跑鞋,卻永遠地,留在了我們的心裡。

阿甘的故事,是一個關於善良的故事。

在一個充滿了戰爭、歧視、謊言與背叛的,複雜而喧囂的世界裡,他用他那近乎「愚蠢」的單純,守住了人性中最寶貴的東西—誠實,守信,與無條件的愛。

他從不問為什麼,他只是去做。

他答應了巴布,要去捕蝦,就真的,成了一個捕蝦船的船長。

他愛著珍妮,就用一生,去等待,去守護。

他的一生,是一場被動的漂流。他被歷史的巨浪,推向一個又一個的浪尖。他見證了貓王的舞步,參與了乒乓外交,揭發了水門事件。但所有這些巨大的歷史事件,在他那裡,都化作了最簡單,最個人化的記憶。

歷史的洪流,沒能改變他。

他反而用自己的純粹,反映了那個時代的荒謬與瘋狂。

他讓我們看見,真正的智慧,或許不是懂得多少複雜的道理,而是在經歷了所有的風雨後,依然能保有,一顆赤子之心。

那根羽毛,最終會飄向何方?

我們不知道。

就像我們,永遠不知道,下一顆巧克力,會是什麼味道。

但或許,這才是生命,最迷人,也最值得期待的地方。

只要我們,還願意像阿甘一樣,真誠地,勇敢地,跑下去。

風,

從阿拉巴馬州的綠茵鎮吹來。

吹過那片埋葬了摯愛的,長滿青草的坡地。
吹過丹中尉那雙,重新站立起來的,鈦合金的雙腿。
吹向那輛,載著新的希望與未來的,黃色的校車。

也吹動著那根,依然在天空中,獨自舞蹈的,潔白的羽毛。

它,還在飛。